根据中国现行《宗教事务条例》,只有政府认可的信仰领袖才能在得到政府批准的场所开展得到政府批准的宗教活动。因此,在中国,很多情况下,宗教领袖可能会触犯法律,甚至面临与宗教没有明显联系但可能导致长期监禁的刑事指控。
深受关注的王怡和仰华两位牧师的案件表明中国当局以毫无根据的刑事指控起诉未登记的基督教新教教会领袖:王怡被控“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和“非法经营罪”,仰华被控“泄露国家机密罪”。令人震惊的是,诈骗罪指控似乎已成为中国当局用来迫害、诽谤牧师的最具破坏性的工具之一。
张春雷长老
2021年5月1日,也就是《宗教教职人员管理办法》生效的那一天,贵州省贵阳市仁爱归正教会教会领袖张春雷长老的家人收到了通知:张因“涉嫌诈骗罪”被正式逮捕。对此,这个家庭教会在同一天发布的代祷信中表示难以置信。
在这封代祷信中,仁爱归正教会列举了最近几周数位教会成员不断受到当地警方的骚扰,包括多次无端传唤,并说:“基督徒蒙召为长老,服侍教会而服侍神;基督徒蒙召为圣徒,顺服神而供给教会和基督的仆人,两千年如此,于诈骗何干?”
回顾此案发生的脉络可以看到,仁爱归正教会相信张春雷被诬陷是有充分的理由的。
2021年3月16日,贵阳当局冲击一群基督徒私底下的聚会,拘留了仁爱归正教会的一些会友。当天晚些时候,张春雷也被警方以涉嫌“非法以社团名义活动”拘留。2021年4月1日,有报道称春雷被刑事拘留,指控的罪名则已转为“诈骗罪”——熟悉这位教会长老的人评论说,这简直是愚人节的玩笑。
人权律师隋牧青透露,张春雷的妻子杨爱青于2021年4月21日被刑事传唤,也是“涉嫌诈骗”。杨爱青被贵阳市公安局云岩分局连续审讯了24小时,期间被戴上手铐和脚镣。据隋牧青说,杨爱清被传唤期间,“讯问内容皆为信徒信仰和教会运作的问题,与所谓诈骗无关”。他认为,对杨的传唤“显然是以酷刑折磨、制造恐惧为目的”。
当局将张春雷关押起来,然后搜集罪证,并审讯、恐吓他的同工和亲属,显然是为了将他污名化、找到将他定罪判刑的办法。张春雷长老 “诈骗“案揭示了中国当局经常犯下的违反程序正义的迫害方式。
张春雷案是一连串已知的教会领袖被控“诈骗”案件中的一起新案例。
郝志娓牧师
郝志娓是湖北省鄂州一个未登记教会的牧师。2019年7月31日,她与两名女同工因涉嫌“诈骗”罪被拘留。在此之前,她的教会曾多次被地方当局查抄;教会财产被没收,会友遭到野蛮殴打,几名会友因“非法集会”被行政拘留。“非法集会罪”是中国当局对未登记的宗教团体常用的一个指控罪名。
2019年12月,郝牧师和两名同工被以“诈骗”罪名正式起诉。检察院发布的起诉书称郝牧师“敛财”,指其在未经基督教两会批准的情况下,擅自传道,并收取奉献。起诉书称三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取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手段骗取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构成诈骗罪”。
郝牧师的辩护律师、基督徒斯伟江表示,此案诈骗罪指控“完全没有依据”,因为尽管郝牧师没有得到基督教两会的批准,却“有真实的教会,[奉献款]也有真实的用途”。他反问道:“没户口的孩子就不是真孩子,非三自的教会就不是真教会?” 那两位同工认罪了,但郝牧师坚持不认罪。三位女性嫌疑人被拘留已超过22个月,仍在等待开庭。斯律师表示,如果罪名成立,郝牧师将面临至少10年的监禁。
2020年7月,斯律师到鄂州市看守所探望了郝志娓,之后他表示:“对整个案子,我依然不乐观。但郝牧师非常乐观。她现在在看守所,非常平安,她说,以前圣经不明白,要争论半天的问题,现在一想就能明白。我问为什么,她说,苦难中和神同在。”
包国华牧师和邢文香牧师
包国华和邢文香这对牧师夫妻曾是浙江省金华市一个政府批准的教会的牧师。2015年8月,他们和几个教会同工一起被拘留。中国官方媒体指控他们挪用教会资金,侵占信徒奉献的钱财,过着奢侈的生活。 2016年2月,他们被判犯职务侵占、非法经营、扰乱社会秩序及藏匿财务凭证等四项罪名,分别被判处14年、12年有期徒刑。如此重判被广泛认为是当局对他们自2014年以来公开反对浙江当局强拆十字架的报复。
夫妻二人至今在狱中。2018年1月,一名知情的基督徒发文指出邢文香牧师健康堪忧,并说:“过重的劳动[让她]不堪重负,她脊柱僵直很痛苦,肠胃一直在恶变的临界点。主要还是特别牵挂教会,对12年的刑期还是很坦然。她十几年前就一直有坐牢的准备[……]”
“又多一件武器”
近年来,中国未登记与已登记的宗教团体领袖均受到越来越多的审查和压力。本文中提到的案例包括“非法”牧师因服务“非法”教会而成为当局打压目标,以及“合法”牧师因不服从执政党的领导而受到惩罚。
毫无疑问,用一位中国人权律师的话说,最近实施的《宗教教职人员管理办法》会让“[中国当局]武器库中又多一件武器”,用来任意骚扰、迫害受国家认可的以及未登记的信仰领袖。然而,在这些法规之外,当局还利用诈骗指控迫害教会领袖,以此来阻止他们的教会活动。
当然,和其他地方一样,中国也会有神职人员从事诈骗的真实案例。但是,中国的司法系统不能保证公平的审判,这一事实使情况变得复杂。如果一名教会领袖仅仅因为收取奉献就被指控为“诈骗”或“非法经营”,这就使得牧师(尤其是未登记的牧师)很容易随时受到任意的干涉、骚扰甚至监禁。 诈骗指控令人更加担忧,因其进一步损害了有关教会的信誉,甚至可能让公众支持当局加大打压宗教团体力度。让我们希望,指控宗教领袖诈骗信徒不会成为“依法治国”的旗帜下打压宗教的常规方式。
2022年11月3日更新:
自从这篇博客文章发布以来,更多牧师、传道人、教会同工被中国当局以“诈骗罪”拘留,如:郝鸣长老、武见男长老(四川德阳青草地归正教会);廉长年牧师、廉旭亮牧师、付娟传道(陕西西安丰盛教会);李洁传道、韩晓栋传道、吴婷婷、王强(山西临汾圣约家园教会);陈利军传道(河南洛阳栾川神州归正教会)。